【無數的O:讀《記憶與遺忘的鬥爭──臺灣轉型正義階段報告》】

XYG6yVkZu75G 發表於 2016-04-07

  曹開的詩句:「無數的O/不是千瘡萬孔/它們是許多/啟悟的烙印」隱喻了臺灣白色恐怖時代那無數的O,像是缺口。那一個個O,在近二十年慢慢被重建、還原,慚愧的是來到我們這個世代,對於這個島嶼的歷史,我說的還是我自己,仍然是那樣破碎認識這段歷史。   我們有了二二八紀念日多少年了,然而我們的教科書並無仔細來談述這段歷史的空間,在課堂上那些臺灣歷史重大的人權議題被忽略,那是台灣執政者的消極;當我讀到臉書友人對於當時成大學生聲援鄭南榕廣場議題的不耐的發言時,我也重新去檢討自己對於這些「O」的認識,當我們談論民主、行使民主,我們也得同時談論傷痕。   這本由臺灣民間真相與和解促進會促成並出版的轉型正義階段報告事實上是遲到的,然而也反映出臺灣政府的失職──一個國家的轉型正義的檢討報告,居然是由資源相對較薄弱的民間機關所來完成。書名借自捷克小說家米蘭昆德拉的句子「人類對抗權力的鬥爭,就是記憶與遺忘的鬥爭」相當程度上不僅說明提醒了讀者對於「轉型正義」的思考:一個國家的人民該如何記憶、又該如何遺忘歷史?另一方面,這個書名在一定程度上也產生了諷刺的效果:政治勢力可以在現實的鬥爭當中書寫歷史、變造歷史、遺忘歷史,歷史居然是在鬥爭中產生?這樣的鬥爭來自於記憶與遺忘:此刻國家的恐懼,過去受難者的恐懼。   一旦略過這些故事和生命經歷,我們理所當然不會知道民主、自由在臺灣的意義是什麼,對島嶼而言,那不是一個從天而降,更不是個虛無的語詞。學運世代抵觸到了當年所無法做的事,而昔日的代價是什麼?一部分我們的上一代人面對學運是不舒服的,即使是他們的下一代面對。一股陰影,解嚴都那麼久了──可是什麼可怕的事不會發生?陳文成事件、林義雄血案宅案。我也是閱讀了報告書後,才有比較具體對於事件與轉型正義的連結與瞭解。   《記憶與遺忘的鬥爭──臺灣轉型正義階段報告》可以說是一套相當整體性與代表性的書籍,爬梳了此刻臺灣政府與學界對於二二八事件與白色恐怖事件的處理與認識,由十四位學者就各自的研究專業分別撰寫,最後成了三冊的報告,分別為:《清理威權遺緒》、《記憶歷史傷痕》和《面對未竟之業》。   關於轉型正義,是一個國家面對過往威權時代對迫害人權與不正義行為所做的修補工作,主要要追討的正義有三:分別為「處置加害者的正義」、「賠償受害者的正義」以及「歷史記憶保存的正義」。而這本報告反覆地聲明臺灣對於加害者的處置未能真正處理,以及對於歷史記憶保存的怠惰與缺失都一一點出,唯一只有「賠償受害者」是比較完善的受到重視。   本書也同時介紹了世界各國在獨立建國後,它們如何面對前殖民歷史記憶的檢討與轉型,也因為國情不同有各自的困難。部分國家在追求正義之前,選擇先處理「真相」,然而書裏以各國的例子告訴讀者,真相往往並不能達成和解:   「......不同陣營的人對真相有不同的解釋,而加害者的真相和受害者的真相經常是對立的。例如波蘭前共黨的統治團體就認為,事實上是他們拯救了國家。他們問:匈牙利反抗蘇聯,造成多少人喪生?因此他們的政治壓迫,只是『衡量之下的不得不然』是『較小的惡』。歷史記憶,特別是對歷史的解釋,很難避免主觀和對立。在對立沒有受到調和之前,真相不可能帶來和解。」   因而書中提出實施轉型正義的國家設立這個偏向受害者與加害者之間平衡的機關──「真相與和解委員會」,希望賦予它一個積極的目標:雖然正義沒有獲得伸張,至少讓歷史真相得以大白、加害者得以懺悔、受害者得以安慰、後代得以記取教訓;同時更重要的,國家社會得以避免分裂。   臺灣未曾積極追究加害者,書裡提到了在處理轉型正義記憶的重要史料──口述歷史,而對於加害者的紀錄相當貧乏;林傳凱在〈白色恐怖口述史檢討〉特別提醒讀者關於口述歷史的生產,套用人類學家紀爾茲的立場,「口述史是一種『相對逼近客觀真實』的『詮釋性客觀』」,所謂口述史,並不等於歷史事實,由於這也涉及了採訪者如何去鋪陳一段採訪,我們甚至可以去大膽去推測:採訪者早己有了自己一套預設史觀,這就牽涉到他會怎麼樣引導訪問者進入這個情境的脈絡去「生產」口述史。   書裡亦提到由於臺灣政府賠償的焦慮,使得十年前後的受害者對於白色恐怖口訪的歷史記憶說法不一致問題,這恐怕又是另外一層傷害陰影的矛盾。我特別想問的是:那麼加害者的聲音在哪裡呢?他們又是如何看待自身在黨國體制結構下所製造的「惡」?   除了討論各國轉型正義的問題與口述史的討論外,本書亦在法律制度、國民黨不當黨產的檢討、人權園區的設置與檢討、歷史悲劇責任的追究、史學與文學對白色恐怖與二二八事件的討論做了一定程度上的介紹與整理,乃至於在這些細緻議題的介紹當中延伸的書單提供讀者對這個時代的深入理解,我想到上一本由臺灣民間真相與和解促進會所出版的《無法送達的遺書:記那些在恐怖年代失落的人》可以說是一本相對入門而深具感情的書寫,一併記在這裡。   回過頭來想想「O」,這個符號既像是血淋淋的傷害見證,也是空的,容我如此大膽地推論:人類文明最殘缺的部分即是一部由「恐懼」與「掩藏」所組成的歷史,那個「O」是見證亦是空缺的。我們得補課、補課,當我們所見的是那些無數的O......。

請先登入會員,才可回應。

登入 / 註冊

會員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