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我想不想他?老實說,我並沒有太想他;再更老實一點兒說,我一輩子其實也沒有花太多心思去了解他、接近他。我跟我的父親沒有多深的感情,可是每年我還是都要去看一下他的墓。我要講一個有點老套的細節了──從我一九七九年事業開始嶄露頭角,直到九○年代我父親過世之間,有一份保存非常完整、關於「郭英聲」的資料,就是我父親做的。包括平面媒體各種採訪、展覽訊息,老三台時代,他還會透過關係要來我在電視節目受訪的拷貝錄影帶。 他走了之後,再沒有人這樣做了。 我父親去世前幾年,曾經忽然抓著我的手,說:「我很高興,沒想到你的作品還值一點錢啊。」這句話講得很世俗,可是我那時候一瞬間就知道了:他其實很愛我這個兒子。 而作為一個孩子,我在此說的話聽起來可能有點冷酷:那就是我至今依舊不懂他。更甚者,我至今也都不知道,我到底愛不愛我的父親? 可是我已經懂得了他對我的感情。 有一次,他這樣對我說:「英聲,如果你有你母親十分之一的寬容,只要十分之一就夠了,你會過得非常快樂。」 聽起來,他像是在責怪我偏狹,或者感嘆我不夠大度。
這聽起來真的很像某種老套的父子故事原型吧?叛逆的兒子,嚴肅的父親……,可是,這些矛盾落在自己肩上的時候,都是牽絲帶血的。總之,我不管做什麼父親都不滿意,都要反對。他希望我去美國,我偏偏想去法國;家族裡每個小孩都念台政清交,結果我念世新──當年連大學都不是呢,還叫做「專科學校」。他要我念書,我偏要玩音樂、搞影像。我記得有次他氣得把我一把一九六五年的Fender Stratocaster吉他給砸成兩段(這把琴若放到現在,也值數十萬台幣了),我至今還記得那一瞬間心中受傷、裂開的感覺。 或許父母與子女之間,也有緣深緣淺的分別吧,我和我父親之間大概就是緣分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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