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薩克族男子耶爾贊.庫爾曼(Yerzhan Kurman)在二〇一九年接受德國《時代週報》(Die Zeit)訪問時說,他被拘禁的營區鄰近哈薩克邊界,營區的維吾爾族與哈薩克族安保人員告訴他那間牢房的人,「你們沒有說話的權利,因為你們不是人。你們如果是人,就不會來到這裡。」[2]
厄巴齊特說他當時臉上永遠掛著微笑,有人走近就鞠躬點頭,只說普通話。「在內心裡,我覺得自己已經不是一個完整的人了。」他模仿自己受過再教育的微笑,「不管人們說什麼,我都回答:『行、行、好、好。』我就像人們養的寵物。」 「這就是再教育對我的教育。」他捧腹大笑。
古孜拉、耶爾贊與厄巴齊特經歷的不自由,廣義而言是一種奴役,發生在工廠之中是其獨特之處;在周月明、凱爾比努爾與巴依木拉提的案例,則是體現為充當英語教師、中文教師與資料警察的強迫勞動。他們的遭遇顯示了民族─種族化(ethnoracialized)的奴役,就算體現為不自由(但有工資)的勞動,仍然是從宰制關係衍生出來。厄巴齊特抵達相對安全的哈薩克之後,回顧自己在營區與工廠的歲月,「我過了兩、三個月才恢復過來。但是就連現在,我還是無法完完全全安心,我再也不會感到自由。」生命呈現一種新的嚴肅性。身為倖存者,厄巴齊特和我訪談過的許多被拘禁者,都覺得自己的人性若有所失,都覺得自己被推向無社會性(asociality)與殘酷性。
調查報導網站《攔截》(The Intercept)曾拿到五十二GB的新疆公安機構內部文件資料集,是利用美國甲骨文(Oracle)公司的軟體建立,該公司副總裁格魯克(Ken Glueck)指出,從IBM、亞馬遜到谷歌,幾乎每一家美國大型科技業者都曾參與中國監控系統的發展。[15]
拜勒:我接受的是人類學的訓練,研究方法是參與和長期觀察一個群體,以瞭解他們的世界是什麼樣子、身處在群體內的感覺是什麼,將其轉譯,讓不熟悉的人可以理解這群人。所以我認為自己是一種文化上或社會層面的轉譯者。 我想做的,是記錄、說明這些故事,並讓它們被聽見、被認識,被更多人知道。具體來說,我試圖幫助讀者更全面地瞭解這個人,他不僅僅是紙上的一個名字或某一族群的代表,而是一個「人」。什麼打動了這個人、他有什麼樣的希望和夢想、如何生活,其他人如何看待他們,他們如何講述自己的故事,這些都是我想做到的。最終,我想理解這些人權壓迫對維吾爾人意味著什麼?我相信,發生在他們身上的事情是我們都應該要感同身受的,但(把這些故事記錄、轉譯、傳遞出去)需要很多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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