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寫作的時候,小說家主要靠直覺。他的直覺會讓他自然而然地那樣寫,回過頭去一分析,我們會發現作家的直覺原來是如此精確。我一直強調,多次強調,直覺是小說家最為神奇的才華,直覺也是小說家最為重要的才華。在作家所有必備的素質當中,唯一不能靠後天培養也許就是直覺。直覺沒有邏輯過程,沒有推理的過程,它直接就抵達了結果,所以它才叫直覺。所以,寫小說沒有大家想像得那麼辛苦。在寫作的過程中,思考極為重要,但思考往往不能帶來快樂,是不斷湧現的直覺給作家帶來了欣喜,有時候,會欣喜若狂。這是寫作最為迷人的地方。老實說,我個人之所以如此熱愛寫作,很大的原因就是為了體驗直覺。
我在小說的課堂上反反覆覆地說到簡潔,這說明了一件事,簡潔重要,簡潔不容易。我想這樣說,簡潔不僅僅是一個語言上問題,它關係到一個作家的心性,一個作家的自信心。囉唆其實都是由膽怯帶來的,他懼怕讀者讀不懂,他要解釋。──判斷一個小說家的能力,是否簡潔是一個最好的入口。
我要說的是,海明威描寫人物的心理非常有特點,他很少切入人物的內心,而是描寫人物的外部動態,──由人物的動態出發,讓讀者自己去體會小說人物的心理。 在我們閱讀小說的時候,最需要注意的正是這些地方。這是一個「文學的」讀者該幹的事情。我們必須把「讀小說」和「看故事」嚴格地區分開來。這句話也可以這樣說,小說就是小說,通俗小說就是通俗小說。
接下來的問題是,什麼是「懂事」?答案很清晰,「懂事」就是喊「老爺」,就是選擇做奴才,──做「做穩了」的奴才,或者說,做「做不穩」的奴才。在魯迅的眼裡,奴役的文化最為黑暗的地方就在這裡:它不只是讓你做奴才,而是讓你心甘情願地、自覺地選擇做奴才,就像魯迅描寫閏土的表情時所說的那樣。魯迅是怎麼描寫閏土的表情的?──對,又「歡喜」又「淒涼」。這兩個詞用得太絕了,是兩顆子彈,個個都是十環。可以說是神來之筆。這兩個詞就是奴才的兩隻瞳孔:歡喜,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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